上海大学电影艺术中心艺术总监、上海电影学院特聘教授马可·穆勒给学生上课时经常说,上世纪50年代定义电影的新潮流并不是现在所说的“法国新浪潮”,“最早的应该是波兰新电影”。他始终认为,在多个国家的新潮流导演当中,“最有突破力、最有爆发力、最有传奇性的只有一个人”,此人就是担任今年上海电影节金爵奖评委会主席的杰兹·斯科利莫夫斯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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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月14日,上海国际电影节举行的金爵奖评委会主席论坛上,斯科利莫夫斯基与马可·穆勒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对谈,回忆了自己的电影故事。
进入电影领域纯属意外
杰兹·斯科利莫夫斯基除了是导演,还是画家、乐手、作家、诗人、演员、拳击手等。听到这些头衔,斯科利莫夫斯基笑了:“我要稍微纠正一下。我是一个爵士乐团的鼓手,但我打得很差;我也当过拳击手,不过是业余拳击手,在拳击生涯中的比赛有一半都是输的,所以我也不是好的拳击手;说到诗人,我的诗歌也发表过,只不过是刊登在发行量很小的刊物上,真是不好意思。所以,这些都不值得给予美誉。只有制作电影才是我真正走进大众视野的唯一的机会,能够真正将我变成一个艺术家。当然我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,进入电影行业,对我来说非常顺畅,而且我也一直扎根在其中。”
斯科利莫夫斯基进入电影领域纯属意外,波兰电影《灰烬与钻石》的编剧写了另外一部影片的剧本,但不是特别满意。他给斯科利莫夫斯基看了自己的剧本,当时还在忙其他工作的斯科利莫夫斯基,晚上花了五六个小时对剧本进行了调整,第二天这位编剧看了之后表示“非常满意”,并力邀他加入自己作品的剧组。
不久后,才刚刚进入电影学院几天的斯科利莫夫斯基,又收到了一个特别的邀请——当年的波兰奥组委希望请导演拍摄一部关于拳击手的短片。回忆起这件往事,他笑着说入选的过程有点“作弊”嫌疑:“波兰奥组委其实想找的是已经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导演,但我才进学校几天,他们面试时问我是否上过电影学院,我说‘是啊’,结果我这个大一新生,就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完成人生第一部电影的机会——当然,这部拳击电影的题材是我非常熟悉的,所以并没有什么难度。”
这部短片后来在布达佩斯获奖,斯科利莫夫斯基也开始了第一部长片《轻取》的拍摄。“得到这个长片的机会,和我在被电影学院录取时的思考有关,当年我曾问自己,已经二十多岁了才进电影学院,毕业后是不是就得从‘某个电影大人物助理的助理’开始熬资历?我不想等太长时间,所以我决定在学生时期就拍一部长片作品,4年的学生生涯里,我就一点点完成了拍摄,最终变成了一部72分钟片长的故事片,还得到了电影学院委员会的认可。随后,我确实缩短了职业生涯发展的时间,毕业那一年,就得到了一个与真正的专业团队一起拍长片《轻取》的邀约。”
至今,斯科利莫夫斯基还庆幸自己的选择,“我的职业生涯开始得这么顺利,是因为我本人在那个时刻就是个做好了准备的电影人。”
不满意自己拍烂片,于是“退圈”成为画家
拍出《轻取》之后,斯科利莫夫斯基把这部作品和自己学生时期拍摄的长片作品,一起送去了纽约的一个电影节,结果他听到了很多人在赞叹,东欧来了个有着独特审美风格的天才。
当他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们还在学习变焦的用法,通过这个技巧拍出汽车飞驰的效果时,他已经在采取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了——他用长镜头来呈现这样的效果。让众人惊艳的《轻取》,甚至只有28个镜头,他使用的“一镜到底”手法,后来被很多著名导演效仿。如今再回忆这段往事,他幽默地说:“事实上,我当年如此选择,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电影人之间会相互竞争,特别是60年代中期的新浪潮电影人之间。比什么?就看谁的一镜到底能够更长、更复杂。初衷真的只是纯粹的争强好胜,但有时候结果却是非常惊艳的。”
斯科利莫夫斯基坦承自己至今一共拍了将近二十部电影,其中有三四部很差,“甚至可以说是很烂,比如我不太喜欢的电影是《急流的春天》,有时候也翻译成《春潮》,有三部我最不喜欢的电影,都是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。”
这样的不满意,甚至导致了他后来的“退圈”,“除了不喜欢的那三四部,以及比较平庸的那些,还有六部拍得不错——当然,我知道,所有的导演都有拍烂片的时候。所以,在我拍完《30个门钥匙》后,我开始慢慢萌生了离开电影的想法,因为这是我拍得最差的电影之一了。”
斯科利莫夫斯基当时“决定不再拍电影”,希望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绘画中去,“我一直在画画,但因为拍电影,我没有大量的时间专心画画。”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,让他在美国和欧洲都开始小有名气,画作也卖得很好,甚至获得了一些国际比赛的奖项,“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年轻的艺术家了。”
离开十几年后发现自己对电影仍有热情
形容自己“电影职业生涯像蛙跳”的他,在离开十几年后发现了自己对电影仍有热情,于是他在给自己定下一个“不拍烂片”的要求后,重新回到了电影行业。“在我重回电影行业后的四五年里,我拍了一些挺好的电影,包括《必要的杀戮》《11分钟》等。现在我特别推荐我最新的电影《EO(驴叫)》,我自己觉得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拍得最好的一部电影!”如今已经80多岁高龄的他,说这部作品让他觉得自己“依然是一位年轻的导演”。
《EO》在戛纳入围了主竞赛单元,最终获得了评审团奖,随后又获得了奥斯卡的最佳国际影片提名。影片从一头灰驴的视角,描述了世间形形色色的人物,幽默而又特别。他对拍摄过程的回忆,更是让听众忍俊不禁,现场爆笑不断。
他在这部影片的拍摄中,倾注了巨大的热情。“我以前从来没和驴打过交道,但接触之后才发现它们脾性真的太甜美了,如果块头小一点,我真的愿意养它们做宠物,”在拍摄中,他把所有的片场休息时间都用在了和驴相处上,“它们总是耐心地在‘驴棚’里面等着我,我则用耳语、用轻柔的声音跟它们交谈,夸它们‘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,你是最可爱的动物’,还会温柔地安抚它们,给它们喂一些甜食。”
虽然说“鼓励观众去看”,但如今的他,已经不会去迎合观众了。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,“如果一部电影太完美,就不需要观众、也不需要任何影评人的评论,它应该直接进入到观众心里”。在上影节的论坛上,他也表现出了“少年心性”:“确实,我会挑战观影人的聪明才智,我不想把所有信息都按照顺序标注好编号再告诉他们,而是用一种非线性的方式展示给他们,这样所有观众都会对电影有自己的解读,观众才会有一种满足感,才会觉得自己在心智上、在精神层面上和电影创作者有所交流。”
文/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扬